石缝育“金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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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样地球 多彩云南”融媒体报道之③

石缝育“金树”

在云南省广南县、富宁县以及广西西部亚热带喀斯特地区的狭窄区域内，分布着一种我国特有的单属单种的珍稀植物——蒜头果树。其南北分布区域，在1个纬度之内。

△高大挺拔的蒜头果树

在2016年之前，这种土生土长的树种，甚至无法人工繁育。因质地坚硬，蒜头果树频频被砍了做家具。至2004年，全球范围内仅存不到2万株。其中，广南县约有1.3万株，占全国乃至全球总数的65%。

12年磨一剑完成科研攻关

因为极其苛刻的生长条件，在树龄数百年乃至上千年的野生蒜头果树附近，甚至没有发现过树龄在数十年内的幼树，而当地老百姓也从来没有种活过蒜头果树。

基于此，当时就有专家断言：若不解决人工繁育问题，这种分布面非常窄、繁育比较困难的蒜头果树，因为断代，很可能走向濒危甚至灭绝。

为了保护蒜头果树，国内多所著名大学和科研院所的科研人员展开人工繁育研究。五六年里，研究者全部折戟，没有一个人成功繁育蒜头果。

△蒜头果树就生长在喀斯特地貌的石缝中

看着其他科研人员频频失败，驻地广南的云南省林业和草原科学院油茶研究所所长陈福心底还有些不屑：“不就是木本植物的繁育么，能有多难？他们失败，是因为他们没有常年在广南！”于是，陈福开始介入蒜头果树繁育研究。

理想很丰满，但现实很打脸。

从2004年开始直至2015年，倔强的陈福耗费50多万颗蒜头果种子，却没有种活哪怕是一棵蒜头果树。最多的一年，陈福一共种下了10万颗蒜头果种子，但最终“颗粒无收”。

12年间，不断有科研人员进入，最终带着“零蛋”的成绩，憾然退场。但陈福一直在坚持，因为“职务上的便利”，在研究油茶的同时，他在蒜头果上也倾注了大量的心血。    

12年间，陈福和他的团队走遍了广南的村村寨寨，普查出广南全县现存的12945棵野生蒜头果树，并一一标记造册。野生蒜头果树在文山州富宁县以及广西等地也有分布，但广南的数量占全国的65%以上。

12年间，在蒜头果研究方面，陈福积累了大量经验，也逐步摸清了蒜头果树的生长习性和规律，解决了一个又一个蒜头果树繁育中的难题。

△陈福向记者介绍蒜头果树

蒜头果种子采摘下来后，不能放在阳光下晒，否则油脂含量极高的蒜头果种子被晒出油之后，就发不了芽了。“蒜头果就像猪肉一样，放在太阳下，一天就会滴油，下面白花花一片。”为了解决这个问题，陈福发明了种子沙储——把蒜头果处理后，放在透气、湿润的河沙地里“冬眠”。等待来年开春自然开裂、发芽。

移栽幼苗到红土或其他沃土后，无一例外是烂根而亡。陈福到野外调查时发现，在喀斯特地貌上，野生蒜头果树长势良好，且大多分布在石头缝中。最终他发现蒜头果树适宜生长在Ph值为6.5-7.2的弱碱性环境中。为了模拟环境，陈福在栽培蒜头果树的土壤中加入石灰。

幼苗还必须要套袋，而且袋子还要容易分解；幼苗时，要遮光，成树后要向阳；每亩最好栽50棵左右；最好能套种，幼苗旁栽上冬瓜树……

一个个研究成果背后，是陈福及其团队的一滴滴汗水和努力。

△蒜头果

一个蒜头果顶得上一公斤核桃

积云以储雨，厚积而薄发。

2016年，陈福用种子试种的30亩树苗几乎全部发芽。5年后的今天，成活率依然达到了90%以上。2017年，用相同的方法，陈福在广南县珠琳镇博竹箐村小组的石山坡上，种植了700多亩3万多棵蒜头果树。2021年2月23日，记者在现场看到，这些碗口粗的蒜头果树在石山上散发着勃勃生机，而原来喀斯特地貌的石头荒山，如今已披上绿装，变了颜色。

事实上，蒜头果树的研究和保护，不仅让这种极小种群植物得到了延续和发展，更保持了水土保护了生态，也给当地村民带来了巨大收益。

以2020年为例，刚采下的带皮蒜头果，每公斤大约6个，市场收购价为20元，单个果子价值超过3.3元，顶得上一公斤新鲜核桃。在旧莫乡岩腊村小组，有棵蒜头果老树，一年采果就卖了1.3万元。在董堡乡，一户村民的蒜头果卖了8万多元。 

△陈福（左）和科研人员研究蒜头果

因此，在博竹箐村民代万恒眼里，这些人工栽培的蒜头果树就是“摇钱树”。眼看着再过几年就能有不错收益的代万恒，对未来的日子非常憧憬：“以后，我们村的人就是啥事情都不干，也能指着蒜头果家家户户买汽车了。”

代万恒是最早跟陈福一起种蒜头果树的农民，在陈福的指导下，成了种植蒜头果树的土专家。不仅教自己村里人种，也去外村教外村人种。

如今，代万恒自己种的蒜头果树能有80%左右的成活率，而经他指导的农民，种蒜头果树的成活率也能达到六七成。哪些地方能种？哪些地方长得好？坑要挖多深？代万恒对这些已是如数家珍，但却有个大憾事：“蒜头果树的果子太少了，苗太少了！不然，我把村里的山上全种满。”

看到代万恒向人介绍，陈福高兴地哈哈大笑，非常得意地说：“谁说蒜头果树种不活？陈福就种得活啊！陈福带的农民学生，照样种得活！”

△陈福（左一）教授当地农民种植蒜头果的经验

相比于代万恒怀揣的希望，旧莫乡底基村岩腊村小组村民的幸福就要实在得多。村里现有404亩386株野生蒜头果大树，不少树龄甚至超过了1000年。为了保护蒜头果树，政府将这些野生蒜头果树编号造册后分到了每家每户。最重要的是，每年蒜头果的收益全归村民所有。在巨大的收益面前，“村民们像保护自己孩子一样，保护这些蒜头果野生古树。不要说是砍，就是有人来偷果子，村民都有可能跟他拼命。”陈福说，如今保护野生蒜头果树，几乎不需要政府花多少力气，村民会自发地将古树保护得很好。

△测量蒜头果直径

蒜头果树保护是“两山理论”生动实践

为了解决蒜头果树的繁育问题，一家名为贝木生物科技的公司从2018年开始进行树苗繁育和种植。陈福担当技术顾问，指导公司的种苗繁育和幼苗种植。

公司内，现有60多万株蒜头果苗，而且还有数十万颗果子正在萌芽之中。两年多来，公司已经在全广南种植了近万亩蒜头果树。牵头成立了种植合作社，为村民们提供种植技术支持，并负责蒜头果的收购。

2020年，公司斥资1900万元从群众手中收购蒜头果。其中，有超过7成被用来繁育树苗，除了科学研究之外，真正用于产品开发的其实并不多。

在非常少量的蒜头果基础上，公司跟浙江大学合作，成功开发出了神经酸保健品、神经酸果糖等多个下游产品，而神经酸相关的药品也正在研发审批中。公司负责人伙国富说：“神经酸药品一旦上市，广南蒜头果的身价，还将大幅增加。理论上，每亩蒜头果的产值可达10万元左右。”

△陈福（中）和科研人员研究蒜头果

相对于伙国富的乐观，陈福却非常保守：亩栽50棵左右，每棵树年产10公斤，亩产500公斤，以市场价20元每公斤减半计算，亩产值也在5000元以上。事实上，当地年产100公斤的蒜头果树随处可见，甚至还有年产300公斤左右的单树。也就是说，亩产值5000元只是个保底收益。根据规划，广南县未来可能将种植100万亩蒜头果。

相对于较强的经济效益，陈福更看重蒜头果树的生态效益。“在石漠化地带，蒜头果树长势良好。种了蒜头果树后，荒山变青山，再过几年，青山变金山。”陈福说，“广南保护蒜头果树，是总书记的‘两山理论’在当地的生动实践。”他现在又在考虑：在西畴、文山、麻栗坡、马关等地的石漠化地区，是不是也能种蒜头果树？

“人工繁育，只是解决了有没有的问题，还要解决好不好的问题。”陈福说，繁育成功只是第一步，现在正在解决的是“如何将8年的挂果期缩短至两三年？如何让蒜头果树更高产？如何扦插？如何培育出更高品质的蒜头果树？”等问题。对此，陈福郑重地说：“两三年之内，这些问题应该都可以解决。”

△在石漠化地带，蒜头果树长势良好

从2017年至今，广南县已经人工栽培了2.4万亩、480万株蒜头果树，并且每年以近万亩的速度递增。陈福说，数年之后，第一批蒜头果树结果后，大范围育种的问题就能解决，有了几十万亩上千万株的栽种规模后，蒜头果树必能走出濒危保护植物以及云南省极小种群保护树种的名录，并且还能为云南的经济发展、生态建设以及生物多样性保护，发挥巨大作用。

△在广南县，蒜头果树的栽培每年以近万亩的速度递增

云岭先锋全媒体策划

记者 雷鸣 郝亚鑫 摄影报道

责任编辑：王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