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市民如何支持“抗美援朝”

在中国人民志愿军雄赳赳、气昂昂为保家卫国跨过鸭绿江之时，全国各地、各条战线、各种形式的抗美援朝运动随之风起云涌。当志愿军战士经过艰苦卓绝的浴血奋战取得抗美援朝战争最终胜利后，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员彭德怀深情地说：“我国人民热情的、巨大的支援，将与我军的英勇斗争并列史册。”当时，上海与全国各地一样开展了波澜壮阔的抗美援朝、保家卫国运动。

再现“木兰从军”“岳母刺字”

1950年11月4日，中国共产党和民主党派联合发表声明：“誓以全力拥护全国人民的正义要求，拥护全国人民在志愿基础上为着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神圣任务而奋斗。”

振臂一呼，应者云集。随即，上海全市10万名学生、3000多名大专院校教师、12.3万名工商业者、4000多个救济福利团体和2万多名医务工作者走上街头，发出“坚决反对美国侵略朝鲜、侵犯我国领土”的呐喊。

一个月后，上海的料峭寒意被一股钢铁洪流冲散。申新纺织公司总经理荣毅仁高举上海市工商联的大旗，他的身旁是刘鸿生、包达三、胡厥文、蒉延芳等一批年过花甲的工商业者，以及紧随其后的由10多万名工商业者组成的游行队伍。蒉延芳感慨：“我从事工商业50多年了，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兴奋，今天我真正感到了中国民众的力量。

游行的声势一浪高过一浪。1951年3月4日、8日、21日，全市共有66万名产业工人、33万名民主妇女、5万名宗教界人士走上街头。游行示威活动在5月1日达到高潮，240万名市民涌上街头，“捍卫世界和平、保家卫国”的吼声响彻云霄、震撼人心。

国家面前舍小家。1950年12月1日，中央人民政府革命军事委员会、政务院发出招收青年学生、工人参加各种军事干校的联合决定后，上海的工人、农民、学生、教师、干部纷纷报名参军参干上前线。

华东纺织局印刷厂青工王增元是家中独子，多次找驻厂军代表要求参军。但是，当厂里领导拿着大红喜报去他家报喜时，他生怕母亲伤心而躲开了。深明大义的母亲却说：“保家卫国是大事，独子也要把军参。”

新生纱厂女工蒋小妹刚送走丈夫到朝鲜参加运输队，儿子又参加了南下服务团，后来又把自己的女儿送去参加军事干校。

一时间，上海出现了父母送子女、妻子送丈夫、兄弟争相参军的动人场景。一个月内，全市有2万多名学生、9000多名青工报名参加军事干校。在全国报名参军的人中，每8个就有1个来自上海。

在报名参军的行列中，还有一个特殊的团体：上海著名越剧演员徐玉兰、王文娟为了赴朝鲜前线演出，放弃优厚的待遇，带领玉兰剧团的同志们集体参军。

志愿军归国代表来沪作的报告场场爆满，不仅让全市人民了解了前线战事情况和英雄事迹，还了解到志愿军在朝鲜不能就地补给，必须由国内经长距离运输提供物资，而且战线越深入，运输线就越长、困难越多。只有抓紧后方的建设，才能有力支援前线。这让上海市民感到，加紧生产解决前线的困难，责无旁贷。

很快，上海的工人、农民、学生、妇女、知识分子、工商业者等都自觉行动起来，纷纷订立各具特色的爱国建设公约：工商业者开展不欠税、不漏税、不逃税的爱国活动，仅在抗美援朝的最初4个月里就主动缴纳500万元欠税；文化、教育工作者除积极配合搞好抗美援朝宣传外，很多人主动报名参加市郊和华东地区的土改。

上海工人阶级充分发挥“来之能战、战则必胜”的主力军作用。益丰搪瓷厂接到一批慰问志愿军的口杯订货任务，限期40天完成。但根据正常的生产周期，这需要130天才能完成。接到任务后，厂部立即成立突击指挥部，机器24小时轮转，工人一班接一班作战。当打着“赠给最可爱的人”字样的口杯，带着搪瓷的光亮，排在一起整装待发的那一刻，离接到任务时仅仅过去了18天。

随着前线军需的扩大，有些产品供不应求，有些则需要跨行业协作与技术突击。1951年9月，为了完成80万双军棉胶鞋的订货任务，弹花、制帮、军装、染织、橡胶、翻楦等11个行业经由齐心协作一举完成。还有一些军需品是过去从来没有生产过的，上海的产业工人们紧锣密鼓地研发新技术，最大限度地保证前线所需。

上海制车厂在2个月中改进工具40余种，创造86项新纪录，自行车月产量由1257辆提高到1700多辆。杨浦区对18个订立爱国公约的工厂进行检查后发现，劳动纪律松懈的现象在短时间骤减。

后方支援源源不断地到来，让前线战士得到的不仅是慰藉，还激发了对祖国的忠诚。有志愿军战士日后回忆道：“在战壕中看到送来的中华品牌，就充满力量！”

“前线要什么我们就送什么”

在抗美援朝的危难之际、紧要关头，上海各条战线的人民责无旁贷地挺身而出，“前线要什么我们就送什么”，助力志愿军以“钢少气多”力克“钢多气少”。

在志愿军赴朝不久，上海育才中学师生就发起了“万发子弹捐献运动”。接着，上海交通大学率先倡议开展“捐献飞机运动”。从此，在“后方多流汗，前方少流血”的号召下，以捐献武器为目标的“赶超比拼”在上海蔚然成风。

江南造船厂、上海钢铁公司、申新九厂等企业职工豪情壮志地提出承捐整架战斗机的目标，并以取名“江南号”“上钢号”“申九号”来激发热情和斗志。

由于美蒋封锁而面临停工停产的纺织女工们，千方百计制订捐献计划。她们说：“志愿军不能等我们的飞机大炮再作战，我们也不能等开工之后再商量增产捐献。”于是，大家不仅慷慨解囊，用工资捐献、奖金捐献，还夜以继日加班加点捐献、增产捐献，最终实际捐献款项达1795万元，折合飞机120架，是原捐赠计划的140%。

文艺界人士也积极奔走，组织各种义演、义卖活动来集资募款。梅兰芳、周信芳、盖叫天、赵如泉、粉菊花、小兰英等艺术家，有的虽然已经退休，却为了推动募集重新粉墨登场；丰子恺、姚虞琴、冯超然、熊松泉、沈尹默等书画家，拿出了自己的作品进行义卖……文艺界的捐献也由原计划的2架“鲁迅号”战斗机，变成实际完成4架飞机的捐献。

在中国共产党成立30周年之际，上海市工商联以捐献空军30个中队即270架飞机，作为向党的生日献礼、支援抗美援朝的实际行动。

在前来捐献的队伍中，还有不少中小学生捐出了自己的糖果钱……截至1952年5月31日，全市共捐献8491万多元，折合战斗机566架，占全国捐献总数的15.3%。

1950年11月8日，首批由55人组成的医疗手术队在全国英模李兰丁率领下开赴前线。在硝烟四散的一线，在手电的微光下，李兰丁为伤员做手术，没有出过一次医疗事故。

1951年1月25日，在2万名医务工作者的夹道欢送下，由胸外科专家黄家驷率领的医疗队赶赴朝鲜前线。此后，上海还先后组织5批14个医疗队，以及国际医防服务队、护士教学队、专科组、医疗顾问团等。

这支前仆后继的医疗队云集了著名的医疗专家、医学教授，包括沈克非、林竞成、张曦明、李穆生、聂传贤、倪葆春、洪宝源、熊汝成、曹裕本等。与医务人员一同到达前线的，还有上海市民捐献的大批珍贵药材和医疗器材。

不少医务工作者回沪不久重返前线，外科医师霍銮锵就是其中的一位代表。他回想起战场上许多伤员因失血过多、未能及时输血而牺牲，在努力试验动脉输血法获得成功后即重返前线，用这种方法挽救了许多战士的生命。

交通运输线是前线的生命线。上海铁路局有4366名铁路员工直接参与了战地服务，还有3万名职工随时待命。上海铁路机务段援朝司机长王禹及其包乘组，在敌机的狂轰滥炸下机智灵活驾驶，把一列列装满物资的机车运往前方，荣获集体大功；王禹被授予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二级战士荣誉勋章，不愧是“英雄司机”。

上海还有13批、1007名支前汽车司机。支前汽车司机陈金来、邢国华在运输途中发现道路被敌人投下的定时炸弹封锁，果断地用步枪把定时炸弹一一击毁，漂亮地完成了运输任务。

其他行业的职工也积极参加支前工作。例如，酒菜业的职工赴朝担任炊事任务，衣着业的职工赴朝开展军服缝制。又如，上海招商局有19艘轮船移交海军使用，船上职工也全部随船支前。

惊人能量源自对祖国的深爱

来自一线的事例，清晰而鲜活，也最具感染力。1951年、1952年、1953年，全市分别有43万人、140多万人、24.7万人听取了来自志愿军归国代表团、赴朝慰问团的报告，还有232万人观看了抗美援朝文献纪录片，84万人参观了抗美援朝展览会。

“小米加步枪”的殊死搏斗，“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要守住身后故土的无畏与决绝，把不可一世的强悍侵略者从鸭绿江边赶回到“三八线”附近，一个个大快人心的消息就是通过各种展览、报告会被上海市民所得知的。

在奔走相告的人群里，有一些人们熟悉的身影——陈望道、王芸生、胡厥文、刘靖基、吴若安、胡子婴、金仲华等走出书房、深入各区，把前线战士的冲锋陷阵、英勇杀敌展现给上海市民，极大地振奋了人民的信心。

上海的一些著名作家，如巴金、章靳以、王西彦，从旧中国的枪林弹雨里走来，又义无反顾地千里奔袭到抗美援朝的第一线。那些舍生忘死的故事排山倒海而来，让他们几乎夜不能寐，进而用喷薄而出的真情实感写就了一大批闪耀着爱国主义光辉的通讯和纪实文学作品，让上海市民记住了一个个鏖战在千里之外的“最可爱的人”。

女作家菡子在前线短暂接触过黄继光，她后来创作的《和黄继光班相处的日子》，记录了那个真实的黄继光：从未听到他讲过任何一句豪言壮语，他甚至显得是那么普通，但就是这样一位朴实无华的志愿军战士，却在最危急的时刻，用胸膛抵住敌人枪口，无言的雷霆万钧，惊天动地。

满载厚谊、跨越山水的，不仅有上海市民捐赠的3000多万件慰问品、64万册书、236.48万元慰问金，还有众多饱含深情的书信。截至1952年12月20日，全市共向前线发出28.5万封慰问信。上海音乐学院院长贺绿汀创作的歌曲《慰问信满天飞》，在朝鲜多次演唱，引来中朝战士和朝鲜人民的强烈共鸣。

上海前后共派出3批代表赴朝慰问，包括梅兰芳、周信芳、袁雪芬、盖叫天、丁是娥、石筱英、周小燕。他们深入部队表演，或在树林里，或在山洞里，或在坑道里。为了避开敌机轰炸，总是晚上出发、白天演出。

一次晚上转场时，慰问团遇到了敌机突袭，照明弹将地面照得通亮。生死关头，志愿军战士为了掩护慰问团而身负重伤。这一幕震撼了在场的每一位文艺工作者，所有的感动和崇敬在那一刻都化作唱好每一首歌、演好每一幕剧的决心。

在平壤，慰问演出还在距地面七八层楼深的地下剧场进行。看到配备齐全的演出设备，大家深为战士们的智慧和勤劳而感动。

在这场战争中，一穷二白的中国爆发出惊人的能量。这一能量源自人们对祖国的深爱。中国人民在爱国主义旗帜感召下，同仇敌忾、同心协力，让世界见证了蕴含在中国人民之中的磅礴力量，让世界知道了“现在中国人民已经组织起来了，是惹不得的。如果惹翻了，是不好办的”！

（作者：赵菲，中共上海市委党史研究室）

责任编辑：李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