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峰相见

顶峰相见

杨红昆

2022年9月30日，中国女篮时隔28年后再进世界杯决赛。同样是在悉尼，同样是半决赛，同样面对东道主澳大利亚队，中国女篮同样以一场艰难的胜利闯入世界杯（世锦赛）决赛，只是这两场都将载入中国篮球史册的经典赛事已相隔28年。

1994年6月2日，女篮世锦赛在澳大利亚正式拉开大幕，参赛的共有16支球队，分别是巴西、中国、美国、澳大利亚、斯洛伐克、古巴、加拿大、西班牙、法国、韩国、意大利、日本、波兰、中国台北、新西兰、肯尼亚。1990年女篮世锦赛中国队仅拿到第九名，所以除了中国球迷，很少有人看好中国队。至于澳大利亚女篮，自然将中国队视为鱼腩，认为不用到半决赛阶段，出局已是定局。仿佛历史注定了要在北京申奥之后再次考验国人的神经，中国女篮一路高歌杀入半决赛，与澳大利亚女篮争夺决赛权。又是一场决斗，鹿死谁手？中国女篮队员簇拥着战神郑海霞，目光如剑，誓将捍卫“花木兰”的尊严，为北京扬眉吐气。澳大利亚女篮想不到上届比赛排名第九的中国队竟然成为不可避开、必须决出“生死”的对手，而且小组赛以高出20分的大比分战胜了她们，未免暗自吃惊，精神上措手不及。不过她们相信自己的实力，而且这里是悉尼，澳大利亚队的绝对主场。战胜中国女篮进入决赛的过程，不会那么顺利，但也不会那么艰难。

鹿死谁手？哨声一响见真章。上半场，中国队遭遇澳大利亚队的摩擦和碾压，比分一度落后15分之多，以8分的差距进入下半场。这对中国女篮来说，心理上和技术上都是全面的考验。因为中国女篮善于打顺风球，而且是一支新老结合的队伍，如何在逆风球的被动局面下翻盘，考验的是中国队的毅力和实力。比赛离结束还有9分14秒钟的时候，中国女篮奋力追赶之下，终于只落后一分。双方争球，中国队投篮命中52:51领先一分。终场前最后5秒，利用澳大利亚犯规，中国女篮发球命中，以66:65的成绩战胜了澳大利亚队。中国女篮在上半场落后8分的情况下，反败为胜，击败对手步入决赛。

——28年后又一次狭路相逢的半决赛面对世界排名第三的澳大利亚队，如果不是队长杨力维的组织串连，中国女篮的世界杯之旅恐怕已经结束。最后一分钟，球队仍然落后两分，并且澳大利亚还手握一次进攻球权。只有防下来，我们还有一线生机去追平比分，防不下来，我们就将被挡在决赛的大门之外。在那刻胜利离我们其实还很遥远。倒计时还剩五十五秒，杨力维送出致命抢断，并利用速度突破篮下，随后插上的黄思静接球打板命中，比分来到了59平。这也许会成为中国女篮历史上最好的抢断之一，从抢断到完成反击仅用时九秒。接下来的时间，在中国队压迫式的防守下，澳大利亚最终投出三不沾，剩下的22.3秒如果打进，女篮姑娘们将时隔28年再次站在世界杯决赛的舞台上。关键时刻又是杨力维的突破分球，澳大利亚32号下手犯规，站上罚球线的王思雨两罚稳稳命中。当郑薇指导被高高抛起，我们能真实的感受到，中国女篮这一胜是多么来之不易，连续多年被澳大利亚压制，这还是在澳大利亚的主场悉尼，高烧39度的李梦无法征战。当所有的困难成为阻碍前行的大山，我们却翻山越岭看到了曙光。而后中国女篮与世界第一的美国队争夺世界杯金牌，这是一场没有包袱的比赛，无论输赢，都是中国女篮新征程的开始！

    2022年11月19日，正是云南“小阳春”季节，天空蓝得令人心醉，海埂大坝的红嘴鸥敏捷的身躯如冬训的运动员，飞翔、穿插，迅猛、准确，在宝石蓝的赛场自由翱翔。

茨坝这边，云南重机厂闲置的厂房山墙上，“杨舒予篮球中心”几个蓝色大字跟天空的宝石蓝遥相呼应。厂房内4千平方米的场地上方，闲置的行车气势如虹，横卧空中。密密麻麻的灯杆，仿佛竹林一般，向下拉住篮球大小的灯罩。“舒予体育”的主人，云南篮球姐妹花杨力维、杨舒予的父亲杨飞鹏站在篮球馆，指着身后姐妹花的张贴画，自信地回答了关于云南篮球姐妹花未来梦想的问题。

杨飞鹏充满底气的话语并非信口开河，以篮球姐妹花当下的实力和年龄，携手踏上世界性篮球大赛征程的可能性无限接近实现。

2022年女篮世界杯决赛，在缺少进攻核心李梦的情况下，杨力维身为中国女篮队长，带领队员与卫冕冠军美国队战斗至最后时刻，获得世界杯亚军，追平28年前的成绩。27岁的杨力维正值当打之年，具备再打两到三次世界大赛的条件。20岁的杨舒予，2021年7月入选2020年东京奥运会中国体育代表团三人篮球项目运动员名单。在2020东京奥运会三人篮球女子组项目比赛中，由杨舒予、张芷婷、万济圆、王丽丽组成的中国队获得铜牌，杨舒予的实力和潜力，成为公认的中国女篮“未来之星”。而鲜为人知的的是，杨舒予也是入选2022年女篮世界杯40人大名单队员。

“姐姐快、突破力强；妹妹把握比赛的节奏能力强。这样的组合，顶峰相见，姐妹花携手参加世界大赛，强强联合、心意相通，胜率会更高。”杨飞鹏的目光仿佛窗外宝石蓝的天空一样紧致、密实，写满自信，仿佛这个未来已经成为现实，“那样的话，不仅是中国女篮的奇迹，也是世界女篮的惟一。”

 “所以我才有把握说，世界杯亚军不是两姐妹的顶峰，而是开始。”

杨飞鹏用专业的角度，分析的结果令人信服。我们同样希望这样的梦想能成为现实，成为中国女篮的巅峰时刻，世界篮球史上的一段佳话。

身为云南人，面对这样令人憧憬的未来，回味无穷之后，话题自然要谈及杨家的家世和体育故事中来。

篮球姐妹花是昆明人不错，不过，说她们是个旧人更准确，而且是来自个旧的体育世家。

姐妹花的爷爷毕业于个旧一中，是1950年代云南省体训队手球队员，参加过全国第一届群运会，取得过第四名的好成绩。后来手球项目取消，手球队解散，和同是手球女队的，姐妹花的奶奶分配到昆明茨坝机床厂工作。

父亲杨飞鹏1966年出生，继承了体育世家的衣钵，初二参加机床厂子弟学校足球队，代表云南省少年队到广州参加过比赛。初三（1979年）就因足球天赋进入云南省少体校足球队，毕业之后，仅仅16岁就加入云南省足球预备队。1984年入选国家青年队，荣获过亚洲杯青年队比赛冠军。1985年参加莫斯科世青赛，回来之后成为云南省足球队的绝对主力，为云南省足球事业的发展立下过汗马功劳。是2003年，皇家马德里足球队到云南的幕后策划者之一和无名英雄。也是云南足球鼎盛时期的参与者和见证者，在1990年就提出足球训练走训制的超前意识者。

杨家三代，从个旧走出来，以体育的名义，将云南、昆明、个旧的名声远播，流传至远、至响。在东京奥运会、悉尼世界杯赛场，云南、昆明、个旧成为记者如获至宝的高端信息。

如果回望云南体育，个旧不仅为中国体育贡献了篮球姐妹花体育世家，还有热爱体育的人士都耳熟能详的众多杰出人士。

个旧走出的体育前辈，论篮球首推杨伯镛。杨伯镛祖籍云南建水人，出生在个旧市，在个旧度过了美好的童年，是我国第一批篮球运动健将，国家级教练员，中国篮协主要领导之一， CBA 联赛奠基人之一。杨伯镛自小学起就迷上篮球运动。1952 年，17 岁的杨伯镛进入云南省体训班篮球队，赴贵州参加西南地区的篮球比赛。1953年，杨伯镛进入云南省队。1954年，杨伯镛进入西南区队。1955年，杨伯镛入选国家队，参加在华沙举办的第五届世界青年与学生和平友谊联欢节。1957年，杨伯镛成为国家体委公布的第一批28名篮球运动健将之一。获得过第一届社会主义国家友军篮球赛冠军，1963 年新兴力量运动会篮球冠军，1982 年亚运会女篮金牌（教练），1983 年女篮世锦赛铜牌（教练），1984 年洛杉矶奥运会女篮铜牌（教练），新中国篮球运动杰出贡献奖。发掘和培养了丛学娣、郑海霞等一批当时世界级的后卫和中锋。2022年，首届中国篮球名人堂25人名单出炉，杨伯镛位列其中。

论排球何琦是最耀眼的明星。何琦也是个旧人，小学在个旧市云锡第三子弟小学就读。1984年选入云南省体委少年体校女排队。1990年进入云南省女排。中国女排“白银一代”的代表人物之一，参加过1996年亚特兰大、2000年悉尼两届奥运会。她是中国女排的主力二传，帮助球队夺得过1995年女排世界杯季军、1996年亚特兰大奥运会亚军、1998年女排世锦赛亚军。也是当时国家队唯一一位不是来自女排联赛甲级队的球员，名不见经传，郎平顶住压力重用她。退役后，何琦远赴意大利打球，后担仼云南女排主教练。

从杨伯镛到杨力维、杨舒予这对篮球姐妹花，到中国女排主力二传何琦，再到云南足坛名宿杨飞鹏，个旧在三大球上都有令人瞩目的贡献。为什么云南省各个地州的城市，只有个旧做到了这一点？回顾个旧的历史不难找到答案。

个旧市是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的一个县级市，以生产锡为主并产铅、 锌、铜等多种有色金属的冶金工业城市，是中外闻名的“锡都”。1951年个旧撤县设省辖市，并列为“一五”时期全国156项重点工程建设地区之一，从东北、华北、华东、西南等地抽调大批管理干部和技术人员以及财力、物力支援个旧，云南省以8个专州的矿用物资和生活用品供应个旧，使个旧的经济规模和城市建设迅速扩大，成为云南省第二大工矿企业特色浓郁的工业城市。

新中国成立到改革开放之前，工矿企业是相对独立的小社会，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体育活动成为工矿喜爱的运动，工矿企业也是藏龙卧虎，大批文艺体育人才常常在不经意间从工矿脱颖而出。

个旧市就是在这种大背景下，依靠厚实的矿山文化背景，培养了大批文艺体育人才，前面提到的几位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佼佼者的后代，如今最耀眼的当然是体育世家出身，年轻的篮球姐妹花杨力维和杨舒予。而姐妹花如何走上篮球职业生涯，如何从云南走向中国、走向世界的历程，更是笔者关心的重点。

这个问题，显然触及到杨飞鹏最自豪的过往，开心地说，有必然也有偶然。必然是身体素质和天赋，偶然是后天的培养和发现。有天赋，不被发现，没有进入合适的环境，一样会被埋没。姐姐杨力维，从小就喜欢户外运动。五六岁的小屁孩一个，胆子超大，就喜欢跟男孩子在一起玩。学乒乓球，很快就上手，学网球，也是很快就像模像样，U形滑板，第一次就敢上U形台，吓得我心都提到嗓子眼。问题是只要学会，就不愿意继续。我们家长也拿她没有办法，只好听之任之。到了8岁那年，杨力维的母亲见杨力维一身野性，浑身的精力不知道如何释放，便瞒着一家人，跟广州伟伦体育学校（现广州伟伦职业学院）的朋友联系，暑假到伟伦参加篮球培训班，看看女儿是否有打篮球的天赋。说到这里，杨飞鹏十分感慨：“要不是杨力维的妈妈这一安排，力维不会有今天。”

杨力维进入伟伦体育学校，短暂的训练之后，篮球天赋得以展露，杨飞鹏知道体育环境和和培养环境的重要性，果断将女儿转到伟伦体育学校正式就读。

伟伦体育学校是全国体育届有名的学校，培养过奥运3金2银选手，为中国男篮、女篮国家队输送过13名队员，进入这样的学校，杨力维的篮球天赋得到充分开发。恰逢广州青少年篮球队总教练毛伟红到伟伦选拔人才，一眼看中杨力维，将杨力维带到青少年篮球队，杨力维女篮生涯正是开始。千里马遇到伯乐，杨力维的篮球岁月自此步入快车道。不过快车道并非常人理解的一飞冲天一鸣惊人，而是一步一个脚印。当时缺乏运动机能条件的杨力维，只是一个打杂的小跟班。训练之余，她的日常工作是叫队员起床、背药箱、捡球、收球，做啦啦队。一年之后，才慢慢得到成长，参加了U8篮球赛。U8篮球赛是中国小篮球联赛中的一种年龄分组，篮球联赛分为省级赛和大区夏令营两个阶段，省级赛的组别有：U8组、U10组、U12组；大区夏令营组别有U10组和U12组。最后入选U15，奠定了篮球女将的地位，所以19岁顺利入选国家队。说到成功的性格秘诀，杨飞鹏说：“杨力维追求完美、追求极致、做事从不后悔，自律、执业素养应该是她走到今天的关键。就算抽空回家，4天时间也要用3天时间训练，很多职业球员都做不到这一点，杨力维已经养成习惯。”

身高1米84的杨舒予在东京奥运会的表现一鸣惊人，回来之后，粉丝人数就从10几万飙升到6百多万，变身为一出场就赢得粉丝尖叫的篮球明星，开朗大方的性格成为青少年的偶像。

不过，一生篮球天赋的杨舒予也经历过“丑小鸭”时期。小时候的杨舒予，喜欢动物，作文的梦想是当“动物饲养员”，还有文学天赋，是小学广播站的播音员，尤其擅长讲文学故事。到了小学4年级，参加体育活动，动作“左手左脚”（不协调之意）。杨力维一看不合适，就让杨舒予学习羽毛球。通过羽毛球训练，才改变了她的体育功能与障碍。

还好，姐姐已经是她心中的偶像，杨力维心想，姐姐有天赋，妹妹应该不会太差。于是也将杨舒予送进伟伦体校。

经过过一段时间的训练，杨舒予对篮球的意识、潜能优势迅速被激活，竟然超过了同龄的同伴。这个“插班生”进入篮球的沃土，迅速拔节生长，16岁就成为教练眼中的“未来之星”。插班进入国内联赛。首次上场，2分钟内便完成一对一突破，上篮得到两分，然后再得一个三分。跟姐姐杨力维不一样，亮相就一鸣惊人，圈粉无数。圈粉无数的杨舒予虽然是青春活力四射的年纪，但是跟姐姐一样具备职业球员的自律能力。从东京奥运会才回来，就将微博、微信关闭，对父亲杨飞鹏说：“我只想做运动员，不想做网红。我的篮球生涯，从东京回来才开始。”

今年，杨力维正式登陆美国女子职业篮球联赛WNBA，加盟洛杉矶火花队。成为现役女篮球员里第三位征战WNBA的球员，另外两人是韩旭和李月汝。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这次加盟也让她成为了云南第一位WNBA球员。而妹妹杨舒予在今年入围新一期的中国女篮集训名单，刚刚度过21岁生日的她，本赛季也入选了WCBA全明星阵容。两年后的巴黎奥运会，两姐妹顶峰相见不是梦。七彩云南翘首以待，全国的篮球爱好者翘首以待。

加入WNBA，一直是杨力维和杨飞鹏一家人的梦想。能在全球顶级的女篮联赛中锻炼，获取宝贵的比赛经验和先进的训练手段，对中国女篮未来的发展至关重要。至于收入，完全不在考虑的范围。WNBA一个赛季的收入不过5万美元，对杨力维这样的球员，在国内联赛都比这挣得多。她看中的是追求极致的篮球梦，姐妹携手登顶奥运冠军的家庭梦，迎来国内女篮春天的中国梦。

理由杨飞鹏分析得头头是道。

“姐姐快、突破力强；妹妹把握比赛的节奏能力强。这样的组合，顶峰相见，姐妹花携手参加世界大赛，强强联合、心意相通，胜率会更高。”杨飞鹏的目光仿佛窗外宝石蓝的天空一样紧致、密实，写满自信，仿佛这个未来已经成为现实，“那样的话，不仅是中国女篮的奇迹，也是世界女篮的惟一。”

“我说的话是有根据的。”杨飞鹏继续用他掌握的一手资料证实推断的合理性：“王思雨、杨力维、黄思静、武桐桐、潘臻琦都在26-28岁的黄金年龄段里，韩旭、李月汝两大内线更是只有23岁。20岁的杨舒予必定是未来中国女篮的新星。”

“疫情之前，中国女子篮球职业联赛引进了很多顶级国外女子篮球运动员，相互之间有了全面的了解。目前国外实力出众的女篮选手数量不多，除了美国队，像杨舒予这样优秀的年轻选手并不多。可以说，未来几年的大环境是中国女篮的黄金期。”

“所以我才有把握说，世界杯亚军不是两姐妹的顶峰，而是开始。”

杨飞鹏用专业的角度，分析的结果令人信服。我们同样希望这样的梦想能成为现实，成为中国女篮的巅峰时刻，世界篮球史上的一段佳话。

相信两年后的巴黎奥运会，两姐妹顶峰相见不是梦。七彩云南翘首以待，全国的篮球爱好者翘首以待。

责任编辑：王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