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泽金线鲃、圆口铜鱼、短须裂腹鱼……谈起自己参与保护的长江流域土著鱼，曲靖市会泽县水产站高级农艺师李建友如数家珍。土著鱼，指的是当地原生的鱼类，也叫做本地鱼种。相较于外来鱼种而言，土著鱼由于分布区域相对狭窄，往往对栖息环境要求更高。因此，保护土著鱼，既是保护水生态，也是保护生物多样性。
自1995年到会泽县水产站工作以来，李建友参与采集的土著鱼亲本超过100个（亲本指的是动植物杂交时所选用的雌雄性个体），其中驯养成功30余个。寻访足迹遍布金沙江、珠江、澜沧江、怒江几大水系。
今天，让我们走进牛栏江畔，听听这个“追鱼”人的故事。
李建友观察鱼苗生长情况。
缘起
“艰辛探索来源于对工作的热爱”
会泽县地处长江支流之一的牛栏江流域，当地河里生长着许多土著鱼类。1995年会泽县新成立水产站，李建友担任第一任站长，一切从头开始。“我从小生长在山区农村，小时候连大米都没见过，更不要说鱼了。完全是出自于对工作的热爱。”李建友说，刚到水产站工作时，从一块牌子、一个人、一间办公室开始，自己用十年时间潜心钻研，因地制宜发展了稻田及坝塘水库养殖技术，推广了山区常规鱼养殖技术。同时，依托本地资源优势，探索攻克了冷水鱼产业发展的多个关键技术。
鱼池。
而说起正式和土著鱼“打交道”的经历，他仍然记忆犹新。2010年的夏天，李建友到以礼河畔的一家鱼场进行科技指导。一天中午，一个熟人突然给他打来电话：有一些本地江鱼要请他帮忙饲养一段时间。“土著鱼不稀奇，稀奇的是他告诉我这种鱼特别不好养。”李建友回忆，这位熟人找了几家鱼场都没人接手，无奈之下才找到他。
当见到这种难养的本地鱼时，他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以前牛栏江里常见的短须裂腹鱼吗？近几年这种鱼种群数量则日益减少，开展保护工作迫在眉睫。“就从这几条鱼下手。”李建友说，当时他就下定决心要把工作重心转移到牛栏江流域土著鱼的保护上来。
滇池金线鲃
短须裂腹鱼需要生活在流水环境，他便将鱼放入鱼场的流水池里养殖，营造适宜环境。除了刚开始投放的时候没有掌握好深浅，让少部分鱼游了出去，其余的饲养过程都异常顺利，最终他成功养活了短须裂腹鱼并攻克了人工繁殖技术的难关。第一次与土著鱼“打交道”就收获成功，李建友燃起了信心，“以前站在河边就能看鱼的场面，一定还会再现。”
追鱼
“每天多做一点，就会离目标更近一点”
有了养殖短须裂腹鱼的成功经验，李建友逐渐对土著鱼繁育有了信心。“水生动物的多样性保护与陆生的植物、动物不同。一旦驯养繁育成功，通过增殖放流一次便能放流上万尾种苗，对保护该种群意义重大。”李建友介绍说，要实现珍稀土著鱼的可持续性保护利用，首先便要解决亲本的来源问题。
会泽金线鲃
没有工作要求，没有经费支持，没有现成技术。为了找到适宜驯养繁育的土著鱼亲本，李建友主动担起了这个“三无”活计，开始利用工作间隙和假期“追鱼”。
金沙鲈鲤
“夸张点说，全省最会抓鱼的人的电话我都有。”李建友说。在开展亲本采集的初期，他一有空就会开着车到金沙江、牛栏江边转悠，四处打听“稀奇鱼”。久而久之，他掌握了一些打渔人的电话，李建友和他们约定好，捕捞到平时少见的土著鱼就给他打电话，只要赶到时还活着，他都会超过市场价格进行收购。越来越多的人知道李建友在追寻土著鱼，他去收鱼的位置也越来越远。“丽江、保山、最远还跑到过临沧的镇康。”李建友说，全省各地都会有人联系他，有些鱼明显是热带、温带鱼类，不可能适应会泽偏冷的水质环境，但只要有人联系，他都会尽量赶去看看。碰上一些珍稀土著鱼他也会联系当地的农业、水产部门提供保护线索。
软鳍新光唇鱼
但找到亲本只是保护繁殖的第一步，后续的驯养和繁殖才是最考验技术的关键环节。许多土著鱼研究资料匮乏，更没有相关驯养的技术，李建友只能一边查材料、请教专家，一边泡在繁育基地里进行实验。“很多时候都是穿着水裤上班，是真正的泡在工作岗位上。”他打趣地说，驯养繁殖是一门实验科学，需要不断实验，不同的水温、食物、含氧量甚至浑浊度都会对土著鱼产卵繁殖有影响，而一次实验的周期少则一年多则几十年，需要长期坚持才有可能成功。李建友说：“成功属于能坚守的人。每天多做一点，就会离目标更近一点。”
后背鲈鲤
经过不断尝试，由李建友担任技术指导的会泽滇泽水产养殖有限公司目前已成功驯养繁育云南珍稀土著鱼品种30余个，其中长江上游品种20余个，为长江上游水生物多样性保护提供了苗种及技术基础。农业农村部认定的“国家级水产种质资源场”“健康养殖示范场”“增殖放流苗种供应单位”，省农业农村厅认定的“省级水产原种场”等一批项目的落地建成，凝聚的是李建友十余年如一日的付出与坚持。
守护
“土著鱼的存在是生物多样性保护的一个反映”
“赶快来看，龙潭里有金线鱼游出来。”2013年，李建友到大桥乡附近的水产养殖基地进行技术指导。当时有工人跑来报告，作为水源地的龙潭里有鱼游出来，请他过去看看。当李建友赶到龙潭边时，小鱼早已没有踪迹。又经过多方打听，终于从当地村民那里了解到龙潭里确实有鱼，还有村民曾经钓到过。听完村民的描述，李建友基本确定工人看到的鱼是金线鲃。可作为水源地，这里与外界沟通的机会较少，这种金线鲃很可能与大家熟知的滇池金线鲃不一样。
中华倒刺鲃
为了搞清楚这种鱼究竟是“何方神圣”，李建友连日蹲点在龙潭边，终于捞到了几条金线鲃。单从体型上观察，这种金线鲃就比滇池金线鲃要大，感觉到这极有可能是一个新种，他立刻联系中科院昆明动物所的专家，请他们帮忙鉴定这一新种。经过系统的检测和鉴定，龙潭里发现的这类金线鲃属于国家二级保护动物金线鲃属的一个新种，李建友将其命名为会泽金线鲃。
作为会泽本地发现的一个新种，李建友参加了会泽金线鲃的驯养繁育工作。为了收集亲本，李建友起早贪黑，带着网兜蹲守在河边。“不能破坏它们的生存环境，所以只能守在河边，等着它游出来。”经过长期的蹲守，李建友终于取得了足够的亲本。圈养在流水池后，李建友每天观察它们的生长习性，尤其是产卵、胚胎发育等重要时间节点，往往一待就是六七天。经过不断地摸索尝试，终于在2016年攻克了会泽金线鲃人工繁殖技术的难关。
圆口铜鱼
2021年9月，一场鱼苗投放活动在会泽县上村乡举行，包括会泽金线鲃在内的一批珍稀土著鱼苗被投放到牛栏江中，这些鱼苗全部来自于李建友担任技术指导的会泽滇泽水产养殖有限公司，是他多年工作成果的结晶。长期以来，由于各种原因让包括裂腹鱼、金线鲃、圆口铜鱼等在内的牛栏江主要种群土著鱼逐渐消失，河道中藻类植物大量繁殖，恢复生态平衡遇到新的考验。“土著鱼的存在是生物多样性保护的一个反映。”会泽县水产站站长卯玲介绍说，通过投放土著鱼苗，增加了水生生物多样性，河流水质得到净化，对加快推动牛栏江水域生态环境改善，拯救珍稀特有鱼类，保护长江上游水生生物资源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
李建友（右）观察鱼苗生长情况。
“长江流域十年禁渔对珍稀鱼类保护来说是一个好契机。”李建友说：“十年时间，我们又可以攻克更多珍稀土著鱼的人工繁殖技术，守护好长江上游水生动物的美好家园。十年过后，水清岸绿、鱼翔浅底的牛栏江就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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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 李宏刚 通讯员 陆国超 王法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