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得知我曾在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潜艇学院就读，便推荐我收看CCTV1《开讲啦》的一期节目。这期节目的分享嘉宾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某潜艇支队教练艇长赵爱军，通过他的讲述，揭开了潜艇兵的神秘面纱，也将我拉回记忆深处。

1982年，在入校前的体检中，几名医生对着我的牙齿一番研究。我内心忐忑，担心牙缝里留有食物残渣，懊恼没有仔细刷牙。检查结束后，医生告知，我报考的军校招收潜艇兵，对报考者的牙齿整齐度、咬合度等有严格要求，我的牙齿达标了。虽然听得一知半解，但最后这句话让我忍俊不禁。

进入军校后，老兵们告诉我，“牙齿咬合度”是潜艇兵特有的体检标准。因为潜艇兵在水下出艇工作或遇险逃生时，需要依靠潜水呼吸器来维持呼吸，牙齿必须能紧紧咬住呼吸器的咬嘴。

“注意，咬紧牙关，把头埋进脸盆。”潜水课上，我们跟随教员的口令，口含一个带蛇形管的咬嘴，将脸淹没在水中，让蛇形管浮出水面，练习用嘴吸气、鼻子呼气。刚开始练习时不习惯，有时牙咬得不紧，嘴里便会灌水，只能随着吸气咽下去。

熟悉流程后，我们进入深潜池训练。每个人的腰上缠满配铅增重，沿着梯子来到水下10米。周围能见度很低，只听到自己呼出的“咕嘟嘟”的气泡声，我心底一阵恐惧，不由自主地咬紧牙关。原本还担心牙齿咬不紧，这下可好。待返回水面时，我才发现，咬嘴上留下了深深的齿痕，嘴巴也有些酸疼。什么叫“咬紧牙关”？我深刻地体会到了。

终于，我们迎来了闸套脱险考试。潜艇失事模拟舱中，水流喷涌而入，闪烁的灯光逐渐暗淡下来，制造反压力的高压气泵“嗤嗤”作响，我们穿戴好装具等待“逃生”。水面没到胸口时停止了上升，内外气压平衡。按照预案，我们依次钻入闸套，班长打开舱盖，放出失事浮标，我们按顺序抓住失事浮标的绳索，摸索着向水面进发。

一片漆黑中，我拼命睁大双眼，希望寻得一丝光亮、一丝安慰，尽管这是徒劳的努力。漂浮在水中的身体如同一粒尘埃，只有当头或脚触碰到前后方的战友时，才能感觉到自己真实存在。为了防止患上减压病，整个上浮过程要严格控制时间，当手触摸到绳索上的绳结时，就要停止上浮。这个过程中，要通过默数数字控制时间，我已记不清当时数了多少个数，只记得那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上岸脱下装具的瞬间，能够在阳光下自由地呼吸，我如释重负。

人的成长就像一条河流，所有的改变都藏在曲折处。当年的潜水训练，从水下到水上，从黑暗到光明，我都挺过来了，更由此明白，“咬紧牙关”不仅是对潜水训练的技术要求，更是对军人钢铁意志的要求。

我不熟悉赵爱军，但我们肯定有过相似的学习和训练经历。时光带走了我们的青春，改变了我们的容颜，但聆听他乐观的讲述，注视着他坚毅的面庞，我又看到了那些岁月带不走的东西，感悟深海蛟龙的强大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