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3月初，不知哪里传来军队要路过的消息。人们议论纷纷，说法不一。有钱有势的人家，带着细软领着家小闻风而逃，就是一般庄户人家，能躲的都躲了起来。穷苦人虽说没有什么钱财宝货，但是大兵一来，拉丁派款，不能不防呀。

那天，我正在犯愁，妻子生小孩还未满月，她身体原本虚弱，产后又是半饥半饱，奶水不够，孩子饿得日夜啼哭，真是走也走不脱，躲又没处躲。忽听外面马嘶声和人语声由远而近，我只得守在妻儿旁边，急得团团转。

不久，就听到外面叫门的声音。接着，有人轻轻地推开大门，我正巧由里屋出来，想躲也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站在那里。没料进来的人挺和气，很亲切地对我说：“老乡，借你家的水桶用一用。”我答应后，他挑上水桶就出去了。看他满头大汗，我心里想往常这么热的天，当兵的要喝水，只要开了口，难道我们老百姓还敢不挑？但这个当兵的却这么规规矩矩，借水桶自己去挑，这是怎么回事？

随后，又陆续进来几个军人，在院子里各自找个荫凉的地方坐下来乘凉。一个被称为司务长的军人走近我，很和气地对我说：“老乡，借你家柴火锅灶煮顿饭，走时一齐算账，不知方便不方便？”我想，锅灶在灶房里闲着，柴就堆在眼前，当兵的要用莫说锅灶柴火，再值钱的东西要拿就拿，难道我还敢说个不字？只要不为难我们一家大小就算万幸了。就说：“你们用吧！”

渐渐地处得有些熟了，才知道他们是红军，是为穷苦人闹翻身的队伍。他们问了我本地的许多情况，我就向他们诉说了乡亲们和我家的许多苦楚，红军对我们的处境十分同情。在那时，还有谁能像红军这样仔细地听我诉苦情，给我安慰和力量呢？

红军个个麻利勤快，说话间，便七手八脚地做好了饭，司务长拿来一块腊肉，切下约莫两指宽的一片，准备下锅炒菜，一个小红军在旁边逗着说：“司务长，今天打个牙祭，多来一片吧！”司务长不紧不慢地说：“日子长着哩，能省就省点，将来胜利了开庆功宴时再满足你的口福吧！”说得大家都笑了。当时，我只怪自己穷得罐干水尽，拿不出什么来，要是有一只火腿送给红军，给小红军压压馋该有多好啊！

这时，屋里又传来孩子阵阵揪心的啼哭声。“孩子他妈缺奶水，我去喂孩子点水去。”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向里屋走去。听到战士们在我后边议论着什么，话语中隐约有孩子、缺奶、腊肉等词，我忙着要进到里屋照看妻子和孩子，也没细细去听他们到底讲的是什么。

饭菜做好了，司务长端来一碗连汤饭给我的妻子，还硬要拉我和他们一起吃饭，我婉言辞谢，战士们哪里肯依。饭后，他们又要付给我一块银元作为柴钱，我不好意思接受，司务长就硬把银元塞到了我的手里。

红军要进鹤庆城，从南庄上县城有岔道，我自告奋勇，去给红军带路。到了直达鹤庆的大路后，战士们就一直催我赶快回家照顾家小，我只好依依不舍地和红军道别，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直到望不见红军的背影。

回到家中，时候已经不早了，我看了一下妻儿就去生火做饭。当我去拿柴火时，却发现柴堆里有一块腊肉。我好生奇怪，仔细一看，这原来是红军刚切过一刀，连多切一片也舍不得的那块腊肉。

正当我苦苦思索时，孩子的哭声把我从沉思中唤醒。红军吃饭前在我身后谈论的，关于“孩子……缺奶……腊肉……”的那幕情景忽然浮现在我眼前，我恍然大悟，原来这腊肉是红军特意留给我那可怜的妻儿的。

我非常感动，赶快切了一片腊肉，熬了碗腊肉汤端给妻子。当我把事情的经过告诉妻子后，妻子默默地点了点头，凝视着孩子喃喃地说：“孩子，我们有救了，快快长大吧……”

根据鹤庆县松桂镇南庄村阮维勤口述整理■

大理州委党史研究室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