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在那个重要的时期，由于滇东高原特有的地形地貌，便利的盘江水利，丰盛的乌蒙山牧草，使爨氏政权与地方势力在激烈的冲突与融合中，逐渐形成了农业、牧业并存发展的生产形态和文化特征，演变出一整套具有红土高原韵味的礼乐、诗歌、习俗、典祀、服饰、医药、建筑、婚丧等文化。

这些文化符号，既有鲜明的爨氏中原文化元素，又融入了众多当地土著民族文化内涵，二者有机结合，成了维系当地经济发展、民族团结、社会进步的共同精神支柱。在爨氏统治南中的数百年中，尽管常常遇到“异人举事”，冲突不断，但南中从未出现过脱离中央王朝改元称号的现象，在其统治的400余年时期里，始终维护了国家的统一和民族的团结，促进了边疆的稳定和繁荣。

雨滴持久倔犟地敲打着爨园的琉璃瓦，发出的清脆而有节奏感的响声，仿佛一首哀婉的曲子，在追忆和叹息那一段远去的历史。

《爨宝子碑》记载：爨宝子主政期间，“抽簪侍驾，朝野咏歌，州主薄，治中、别驾、举秀才，本郡太守。宁抚氓庶，物物所得。春秋廿三，寝疾丧官，莫不嗟痛，人百其躬。”从这段记述可看出，爨宝子是由中央王朝任命，自愿接受封赏的建宁太守，同时又是保留了世袭“振威将军”头衔的南中最高统治者。这种既世袭又受封的官僚体系，使得南中的统治带有浓厚的地方自治色彩。由于这一特有的地方治理形式，促使南中的经济社会得到较快发展，出现了“刀枪入库，马放南山，邑洛相望，民户殷实”的太平景象。以至在爨宝子死后，百姓悲痛过度，纷纷表示愿意以百人、千人的死来换得宝子的不死，让他继续造福百姓。由于爨氏严谨的家风和良好的道德传承，标榜了清明的社会风尚，家族中爨龙颜也曾“万里归阙”，两次入住中原王朝为官，客观上革除了爨氏政权世袭制的弊端，推进了土官流官的交流，树立了开明的统治者形象。

这一切记载，虽然带有浓厚的粉饰和演义的成分，但也客观记录了爨氏统治时期的一些历史现象。印证了爨氏的入住，促成了融滇文化、夜郎文化、巴蜀文化于一体，又有着浓厚中原文化特征，自为体系的爨文化，填补了云南文化发展史上长达400余年的空白，促进了本土文化与中原文化的融合发展。

四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在雨丝编织出的这个巨大罩子下，雨声是那样的清脆，我的心灵也变得更加透彻。在小雨细润的声音中，我仿佛看到了爨氏政权统治下的云南曾有过的莺歌燕舞和太平盛世。

然而，爨氏政权却在短暂的辉煌后，出现了令人扼腕叹息的变故。东晋后，优厚的生活与随之而来的骄奢，使爨氏统治者的施政方略发生了根本变化。庸政怠政，使爨氏统治者内部恶习日益滋长。大肆争权夺利、兼并分裂，极大地削弱了爨氏统治的力量，颠覆了若干年以来形成的精神内核和文化支撑，整个政权渐渐变成了一盘散沙。至唐代初时，爨氏政权不可避免地分离成了东爨和西爨。至唐朝中后期，继续争斗和分裂，爨族内部又有了乌蛮、白蛮，统一强大的爨氏政权，此时已成为一个空壳。随后，南诏崛起，乘势灭了爨氏。一个辉煌极盛的爨氏政权，至此画上了句号。

雨还在嘀嘀嗒嗒地敲打着琉璃瓦，雨声犹如天籁，将一段厚重的历史慢慢倾诉，并在芸芸众生中努力寻找着知音。我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爨碑还在、爨园还在，所不同的是，这一次拜谒，心中的那缕失落与遗憾却显得更加强烈与深沉了。

在雨中，我用灵魂倾听爨园的述说，也似乎第一次把爨园听得那么清楚了：我听到了爨文化特定的符号，听到了那一段让人敬仰的辉煌，还听到了历史更替下那声难以自抑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