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D照片”这一信息技术时代的产物，目前尚未普及。可早在2000多年前的滇国，就已经有了先进的“3D照片”——青铜扣饰。滇国没有系统的文字，若有重要事件需要记录，滇国贵族就会让工匠们把当时的场景用青铜铸造成扣饰，立体还原精彩瞬间，就相当于制作现代的“3D照片”。云南省博物馆收藏的西汉鎏金八人乐舞扣饰，就是其中之一。这件扣饰记录的是什么重要场景？隐藏着哪些秘密？
云南省博物馆收藏的西汉鎏金八人乐舞扣饰
奇怪的“酒坛子”
1956年，云南省考古工作者在晋宁石寨山13号墓穴中，发现了一件八人乐舞造型的扣饰。这件扣饰用青铜铸造，表面鎏金、金光闪闪，一瞬间就吸引了考古工作者的注意。“这件扣饰摆放在墓穴的正中央，可以看出墓主人对它的重视和喜爱。并且该扣饰表面鎏金，说明墓主人身份尊贵。”云南省博物馆馆员张立说。
西汉鎏金八人乐舞扣饰高9.5厘米、宽13厘米，表现的是八位头戴冠冕的巫师，坐在上下两层台上进行乐舞表演的场景。上排四人为舞者，其中三人双手高举、张口唱歌；最右一人右手举至胸前、左手下垂，仿佛在打节拍。下排四人为乐者，左边第一人双手捧着一柄长勺，身侧有一个盛酒的大缸；左边第二人手捧一个长颈酒壶，正要饮酒；右边的两人，一人怀抱錞于（一种类似鼓的乐器）正在击打，另一人则在吹奏葫芦笙。
在研究该扣饰造型的过程中，考古工作者们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其中一名巫师正在击打的錞于，并非云南本土常见的乐器。錞于上部比下部稍大，形似酒坛。据资料显示，自宋代以来，湖南南部、湖北西部、四川东部等地区多次发现錞于，但云南从未出土过錞于实物，只在一个铜贮贝器上刻画的滇人举行宗教仪式的场景中出现过錞于的形象。此外，在中原地区，錞于常与鼓配合，用于战争中指挥作战。但在西汉八人鎏金乐舞扣饰中，錞于却是作为祭祀乐器使用。
因此，考古工作者一开始并未意识到巫师正在击打的是錞于，而是根据造型误认为他怀抱着酒坛子。后来，经过反复考证，确认该物件是錞于，但目前尚未确切考证出錞于为何出现在滇人祭祀场景中。
祭祀为滇国要事
《春秋·左传》云：“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滇国也不例外。
在迄今为止出土的滇国青铜器中，考古学家们发现了大量以祭祀为主题的青铜器图案和造型。由此可以推断，滇人十分重视祭祀活动，并且形成了成熟的祭祀礼仪制度。在丰收时节、征战前夕等重要时刻，滇人都会举行盛大的祭祀仪式。巫师们穿戴特殊的服饰，击鼓吹笙、边饮边唱、献上祭品，感谢祖先庇佑。
滇国的祭祀仪式主要包括剽牛、乐舞等，西汉鎏金八人乐舞扣饰着重描绘了巫师乐舞的场面：饮酒、唱歌、奏乐，营造出恢宏气势。正如《史记·乐书》中所说：“大乐与天地同和，大礼与天地同节。和，故百物不失；节，故祀天祭地。明则有礼乐，幽则有鬼神。”
“西汉鎏金八人乐舞扣饰的重要意义，在于向世人展示滇国的祭祀场面，为考古学家研究滇国祭祀文化提供了重要线索。”张立说。在对西汉鎏金八人乐舞扣饰等一批祭祀题材的青铜扣饰进行研究后，考古学家们发现，在傣族、佤族、景颇族等云南少数民族聚居地区，直到近现代仍在举行剽牛祭祀活动，并在剽牛时伴以乐舞，这与滇国的祭祀仪式十分相似。或许可以这样说，滇国虽然消失了，但是滇国的祭祀仪式却得以传承。
滇国的“工匠精神”
细看西汉鎏金八人乐舞扣饰会发现，这件扣饰虽然体积小，但人物造型多，并且每个人物都被刻画得活灵活现。扣饰上的八位巫师均头戴冠冕，发髻上插着长长的飘带，有的耳朵上佩戴耳环、有的手腕上佩戴手镯、有的腰间佩戴圆形扣饰。从其精美程度可以看出，滇国的青铜器铸造工艺已经达到较高水平，体现出滇人的“工匠精神”。
与世界上其他地区的青铜文化相比，滇国的青铜文化出现时间较晚。但正因如此，滇国的青铜铸造能够集青铜铸造工艺之大成，涌现出陶范法、失蜡法、鎏金、镶嵌、雕刻等各种高超的青铜铸造、装饰技艺。西汉鎏金八人乐舞扣饰之所以如此惟妙惟肖、光彩照人，正是得益于滇国工匠采用了失蜡法铸造技术和鎏金装饰技艺。
滇国工匠先用蜡制作出扣饰模型，然后在外层包上泥，待泥干后加热烘烤。当蜡模融化后，将蜡液倒出，再倒入铜液，冷却后，就成了所需的扣饰。用失蜡法铸造的扣饰，表面光洁，人物栩栩如生，造型生动自然。铸造出扣饰形状后，滇国工匠还会在扣饰表面鎏一层金。这一时期青铜器上的鎏金原料，主要是金粉和水银的混合物，涂在青铜器表面经文火烘烤后，水银很快挥发，金粉则留在青铜器的表面，从而达到鎏金效果。经过鎏金处理的青铜器，不容易受水汽和二氧化碳的侵蚀，表面不会产生铜绿锈层。这也是西汉鎏金八人乐舞扣饰在墓穴中尘封2000余年，却依然金光闪闪的原因所在。
本刊记者曾永会/文 郝亚鑫/图